为“六个学生自治会职员”正名

　　
　　“没来由犯王法，不提防遭刑宪法”，古今中外，好人受冤，屡见不鲜；放眼各类语文模拟试卷，发现也常有冤假错案。
　　请看一些试卷里经常被认定为语义不明的句子。
　　① 她的姓名第一次为我所见，是在去年夏初杨荫榆女士做女子师范大学校长，开除校中六个学生自治会职员的时候。
　　命题者解释说，题中的“六个学生自治会职员”是一个有歧义的短语，它可以理解成“学生自治会的六个成员”，也可以理解成“来自六个学生自治会的成员”。
　　② 今天下午，张董事长、王总经理和其他公司领导一起参加了市里举办的开发区招商引资项目洽谈会。
　　命题者说，句中的“其他公司领导”既可以理解为“公司的其他领导”，也可发理解为“来自其他公司的领导”。
　　③ 在教育工作会议上，两个学校负责人分别讲话，就素质教育问题发表了各自的见解。
　　命题者以同样的理由说“两个学校负责人”是一个有歧义的短语。
　　言之凿凿，似乎很有道理，其实他们犯了一个共同的错误，忽视了“六个学生自治会职员”、“其他公司领导”、“两个学校负责人”和“六个学生自治会的成员”、“其他公司的领导”、“两个学校的负责人”这两类偏正短语的差别，套用对后者的认识来分析前者。这样，失误就在所难免了。
　　我们知道，“六个学生自治会的成员”、“其他公司的领导”、“两个学校的负责人”这类偏正短语在书面表达上确实是有两义的：其一为“学生自治会的六个成员”、“公司的其他领导”、“学校的两个负责人”，其二为“来自六个学生自治会的成员”、“来自其他公司的领导”、“来自两个学校的负责人”。这两种意义是由内部停顿不同而造成的。细心品读，不难发现，这几个偏正短语可以在“六个”、“其他”、“两个”之后停顿，形成“六个/学生自治会的成员”、“其他/公司的领导”、“两个/学校的负责人”这样的读法；也可以在“的”字后面停顿，形成“六个学生自治会的/成员”、“其他公司的/领导”、“两个学校的/负责人”这样的读法。两种读法，两种含义，前者是义一的读法，后者是义二的读法。而“六个学生自治会成员”、“其他公司领导”、“两个学校负责人”则不同。这三个短语，虽然在字面上和上述三个短语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去了一个结构助词“的”，仍然是偏正短语，但内部停顿发生了变化。上述三个短语可以有两种停顿，而这里的三个短语只有一种停顿，只能停在“六个”、“其他”、“两个”之后，不能停在“成员”、“领导”、“负责人”之前，要在“成员”、“领导”、“负责人”之前停顿，必须在这几个词的前面加上结构助词“的”，没有“的”而人为地停顿，那是强行停顿，势必破坏短语本来的结构。
　　如果一个短语的歧义是由不同的内部停顿造成的，那么只有一种内部停顿的短语自然就不会有歧义了。
　　为什么“六个学生自治会的成员”、“其他公司的领导”、“两个学校的负责人”可以有两种停顿，而“六个学生自治会成员”、“其他公司领导”、“两个学校负责人”只能有一种停顿呢？这是由修饰成份和中心词结合的紧密程度不同而造成的。
　　吕叔湘在《现代汉语语法要点》里谈到名词、动词、形容词修饰名词是否需要用结构助词“的”时指出：a）意义已经专门化的，不用“的”。c）修饰语和中心名词不经常组合的，要用“的”。D）修饰语和中心名词经常组合的，“的”字可用可不用。显然，“学生自治会的成员”、“公司的领导”、“学校的负责人”里的修饰语和中心名词当属经常组合之类，这里的“的”可用可不用，这里的三个短语可以说成“学生自治会的成员”、“公司的领导”、“学校的负责人”，也可以说成“学生自治会成员”、“公司领导”、“学校负责人”。
　　名词修饰中心名词，用不用“的”，词义没有什么变化，但是，不等于说什么差别也没有。吕先生在接下来的分析里写道：“名词、动词、形容词直接修饰名词时，修饰成份和中心名词之间结构紧密，不能分离，类似一个复合名词。名词、动词、形容词构成‘的’字短语修饰名词时，‘的’字结构和中心名词之间结构松散，可以分别扩展。”这就是说，名词性偏正短语，含“的”结构较为松散，不含“的”结构较为紧密，事实也确实如此。以上述三个短语为例，我们可以用“高个子”来修饰“学生自治会成员”、“公司领导”、“学校负责人”，形成“高个子学生自治会成员”、“高个子公司领导”、“高个子学校负责人”，但绝对不可它来修饰“学生自治会的成员”、“公司的领导”、“学校的负责人”，试想，说要成“高个子学生自治会的成员”、“高个子公司的领导”、“高个子学校的负责人”，这不要闹笑话吗？除非特定情况下确有“高个子学生自治会”“高个子公司”“高个子学校”存在。
　　以上情况说明名词性偏正短语含“的”和不含“的”在结构的紧密程度上是不同的，含“的”的名词性偏正短语是一个松散的“联邦”，它的每一个成员都有较大的组合自由，而不含“的”的名词性偏正短语则是用强力捆绑起来的整体，它相当于一个专门化的名词，只有整个偏正性短语才能跟短语以外的其它词语建立语法关系，构成新的组合，而短语内部的一个个成员则绝对没有这种权力。说得具体一些，在“六个学生自治会职员”里，“六个”只能跟“学生自治会职员”组合，不能跟“学生自治会”组合；而在“其他公司领导”和“两个学校负责人”里，“其他”只能跟“公司领导”组合，不能跟“公司”组合，“两个”只能跟“学校负责人”组合，不能跟“学校”组合。因为“学生自治会”、“公司”、“学校”等词语已经是“学生自治会成员”、“公司领导”、“学校负责人”这几个特定概念（或叫复合名词）的构成要素了。名花有主，不能脚踩两只船；或者打个粗俗的比喻，一个有夫之妇，置已经存在的夫妻关系于不顾而去跟他人姘居，那是违法的。
　　做人得遵守“王法”，说话得遵循语法。可是，现在的问题是，明明是一个忠于爱情、严守妇道的女子，仅仅因为邻居是一个年龄相仿的男子，便被人们疑为红杏出墙，实在有些冤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