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木情怀总是诗

作者:黑龙江 王冬梅  时间:2010/12/22 16:35:15  来源:会员原创  人气:
  [导语] 
  大千世界,草木有情。周敦颐偏爱莲,因莲出淤泥而不染,洁身自好;陶渊明独爱菊,因菊恬淡无为,不慕荣华;林和靖有“梅妻鹤子”之称,因梅暗香浮动,不和百花争春。自然界的一草一木,牵动着古人悲悯的情怀。在现代高楼林立的钢筋混凝土丛林里,人类很难呼吸到来自原生态草木的新鲜空气,花草树木似乎已离人们远去,而我们的心灵也渐渐粗糙,我们更应该意识到草木与我们息息相关,唇齿相依,让我们呼唤绿色,热爱自然,以一颗善感的心灵去发现身边的美,以细微的感受体验美,以感恩的心呵护美,才可以让我们的心灵自由生长,迎风开出素淡的花,才可能使我们的生命绵延不绝,生生不息。
  【精编一】
  谁解草木大文章
  毛志成
  草木是一种文化,一种大文化,至少在中国如此。假如将草木从中国的文学作品、艺术作品中抽掉,我怀疑剩下的将是一片褴褛,甚而是一片空白。
  《诗经》中直接以草木为名或涉及草木内容的篇目,至少在80%以上。随便一翻,就可看到《卷耳》、《匏有苦叶》、《蒹葭》、《何草不黄》……
  草木作为一种文化出现,在中国太早太早了,连孔子讲到学《诗》的意义时,都强调过“多识鸟兽草木之名”。屈原的诗中涉及的草木也很多,借“香草”以喻“君子”,借“肖艾”以讽“小人”。后人曾写过《屈原草木考》之类的专著,可见屈原诗中涉及的草木之多。
  在中国,真正的大雅之人中,不仅没有鄙夷草木的,而且往往对草木其情颇深。大诗人陶渊明连“笔名”都与草木有关——他在家门前亲手种了五株柳树,后来便索性自称“五柳先生”。他的诗文之中,若是抽掉了“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榆柳荫后檐,桃李罗堂前”那样的佳句,若是抽掉了以“桃花”为篇名的《桃花源记》,剩下的东西也就苍白得很了。孟浩然与友人饮酒,用什么来助兴呢?——“开窗面场圃,把酒话桑麻”。假如他对绿色生命无此深情,“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那样的名句是很难诞生的。
  中国古代古代诗人不但常常以草木入诗,而且有不少大诗人本身就乐于栽植之事。诗圣杜甫对自己的“业余爱好”曾做过这样的介绍:“平生憩息地,必种数竿竹”;白居易也有此趣:“小松未盈尺,心爱手自栽”,“栽松满后院,种柳荫前墀”。柳宗元被贬柳州,心绪很糟,但最终还是找到了乐趣——“柳州柳刺史,种柳柳江边。”
  遗憾的是现代人已泯此趣,情感较多地倾注在沥青航道上、水泥之林里。即使在沥青里发了闷,在水泥里发了躁,相约去“名山”旅游,气力和兴趣也较多地驰向“险”、“奇”、“胜”、“绝”的刺激物本身,很少对草木产生本真而浓重的依偎感、抚慰感。
  人类从森林中走出,有的民族由于很快掌握了杀伐森林的利刃,大肆扑灭绿色生命。但当人类走过了一个文化周期之后,才发现人类背叛了草木是很大的罪过。1989年联合国将“地球五百佳”奖,颁发给了巴西的门德斯,表彰的就是他用生命捍卫了地球的1/4肺脏———亚马逊热带雨林。前些年,这个奖的得主是中国安徽省的小张庄,它的突出业绩就是造林植草。
  人若是能大幅度提高自己的“草木意识”,于自己、于地球都大有益处。
  【点评】:作者以大悲悯的的心态面对那些山川草木,写出古人对草木具有审美情趣,体现着他们对自然生命的认知程度。全文从古人今人对草木的不同态度落笔,古人对草木的温暖情愫感染着我们,激发现代人热爱自然珍爱自然的大宇宙意识。本文从古到今,引诗摘文,材料丰富,文章具有历史的厚重感,又富于现实意义,引人深思。
  【精编二】
  草木有本心
  潘向黎 
  读唐诗,读到这一句:“草木有本心,不求美人折。”很喜欢。清气四溢,而且话说得很彻底。你以为你欣赏我我便应该高兴,你以为把我折下来插进一个官窑瓶里就是抬举我了吗?我有我自己的本心,用不着别人的肯定,哪怕是品德眼光都还不错的人。
  突然想:世上什么东西最惨?是次品。
  我怎么会从这一句唐诗想到次品的呢?不知道,反正我就是想到次品了。
  说次品是婉转的说法,其实就是废品。废品与无用之物是不同的概念,无用之物就是无用,没有什么过错,也许是人们没有想出它的用处,也许是它并不想为人所用就装出一副全不起眼的样子,总之,无用不是褒义,也并不是贬义。但是废品就不一样了,它已经被按照某种希望、某种模式改造、加工,已经弄得面目全非了,却没有达到被改造的彼岸,没有达到改造者所希望的那种被用的要求,因此被扔在一边,不再被“用”。
  我看不起废品,觉得它可悲。
  而无用之物有趣啊,它自然——春来草自青,它放任——纷纷开且落。保留了许多可能却引而不发,终于任其凋零如陨叶落花,以一无所有保全了天然。
  说到草木,竹子是草木里很有风致的一种。有一次在成都望江楼,生平第一次看见了那么多品种的竹子,它们的风姿和名字让我惊叹不已。许多园林里,一个角落,漏花窗前,寥寥几竿,便带了瑟瑟风声,含了潇潇雨意,有了无限想象的水墨空间。
  竹子是最中国化的草木,也很有用。古代时用来做简,用来刻字,一烤会出汗的,所以史书又叫汗青。可以建竹楼,可以扎筏,还可以制家具,桌椅屏风还有床。
  想想许多熟悉的带"竹字头"的汉字:竿,竽,篱,笼,筐,筛,筷,签,箭,篓,箩,篮……都在告诉我们竹子的用处。
  雅一点的则是笠和笔,文人出门和在家随时相伴的。还有簟,就是竹席,觉得它风雅是因为李清照,"红藕香残玉簟秋",即使已经从竹子沦落为席子,依然有资格与荷花一样充当节令的使者。最风雅的自然是箫,笛,还有笙,就是中国人梦想的"夜夜笙歌"的笙啊。
  人喜欢这些竹制的器物,是从人的立场出发的,若是从竹子的立场出发,被人如此看重是荣宠还是不幸则很难说。 要被砍下来,接受简选,然后或劈或凿,又削又磨,甚至千揉百烤,真是苦心志,伤筋骨,可伤可叹。何况还有那些被砍了下来,又因为形状不合要求,或者后来爆裂,或者凿错削坏了……弃而不用的,何等可悲!一旦次了,便什么都做不成了。它永远不能回到山间坡上,做回自由自在沐雨栉风的竹子,而且连露水都不来打湿它,它连哭泣都不能够了。它不再是竹子,而且什么都不是。它既不是竹,也不是竹制品,它没有姓氏,只有一个统称叫做"次品"。
  这时它和废铜烂铁等同起来。在废品堆前,我总是同情地想:废钢一定后悔,觉得不如不被选去炼,就做一块倔强的生铁,甚至就做一块丑丑的矿石。为什么一定要成为钢铁?冒着成为废钢的危险。
  人总是这样,看到矿石就想到要炼钢铁,看到竹子就想到要做成什么,而且天真地相信,经历的所有折腾劳苦都必然会有报偿,要奋斗就要牺牲,而牺牲了就会成功,至少有意义。似乎没有人肯正视一个真相,或者说因为对成功不可抑制的欲望而假装忽略了它:成功都是用牺牲换来的,而牺牲不一定与成功有联系。许多奋斗和代价根本不会换来成功。
  何况世界上有没有绝对的成功?现在所谓的成功,不过是按照大多数人的标准衡量的,而按照他人的意志塑造自己,一出发就是错误的。
  一违本性就是错了,再努力就是错上加错,再不走运成为次品,那真是万劫不复。但是一竿竹子要有用,一块矿石要变成钢铁,就是要冒这样的风险的。一个人要成功,是不是也一样?
  所以我是这样喜欢这句诗:草木有本心,不求美人折。
  不论是次品还是成品,都不是它的本心。它的本心是做一竿没人理会的竹子,钻出土,解开带绒毛的笋衣,拔节,抽枝,在风里婆娑,在雨中瑟瑟,如果没有葬身熊猫之腹,那等待着它最后结局的是开花,死去……远离欣赏和利用,也远离扭曲的企图,这样自然就避免了厄运。
  无用的竹子应该是快乐的。
  作为竹子,没有比这更好的命运了。不想有用,就不被扭曲,更永远避免了沦为次品的悲惨。
  在无用中保全了自己,这样就不用为了实现一种可能而舍弃生命内在的九百九十九种可能。不是不能,是不忍,不愿,不甘。
  生命是一朵千瓣莲花,我的“本心”拒绝盛放,也就拒绝了枯萎和零落。
  选自《人民日报》
  【点评】:文章立意具有哲学意味,用竹子的命运来解读“无用即大用”的思想,从正反两方面论述,有力的阐明了中心,可以说是“一沙一世界”,小中见大,富于思辨与审美性。 每一篇好的文章都应该言之有物,言之有新,言作者之所思所想,从这个意义上说,本文定然不会沦为“废品”之列了。
  刺    蓟
  蒋超锋
  对于这种草的认识,是从一首儿歌开始的。
  “蓟蓟芽,
  满地爬。
  咬我的手,
  磕你的牙。”
  一听就知道这种草是面目可憎的那一类。好像是一个阴毒的女人,手里握着一把针,谁靠近她,她就要刺谁几针,所以我从来对这种草就怀有戒备之心,更没有过好印象。可蓟蓟芽们并不在乎我的脸色,春天时,它们一大片一大片地肥嫩鲜绿;开花时一大片一大片紫红摇曳,蔚为壮观;身上的刺儿——那咬人的牙齿也日益尖利。
  小时侯割草,一般情况下都不去招惹它们,生怕它们给“咬”住。每每见到它们,不是用脚上的鞋子踩踏,就是拿除草的铲子拍打,一边作践它们,一边咬牙切齿地唱:“蓟蓟芽,满地爬。咬我的手,磕你的牙……磕你的牙!”再不解气,就用铲子挖地三尺,把它的根给掘出来。刨着刨着,就发现原来蓟蓟芽居然那么漂亮姣好:白生生圆嫩嫩的,而那一片每棵蓟蓟芽的根都串在一起了,难怪它们一长出就是一大片呢。
  其实,蓟蓟芽除了它那些锯齿状刺人的茎叶不太讨人喜欢外,它的花还是很美丽的。待放未放时,像小姑娘绒线帽子上的小球儿。在风中摇曳的时候,就像一个调皮的孩子在摇晃他的帽子。慢慢地,那紫色的缨穗就披散开来。带刺的花萼像一个颇具艺术风味的杯盏,可是即使那盏中盛有玉液琼浆,谁又敢去、愿意去握饮呢?还别说,它们一点也不寂寞。殷勤的蜜蜂频繁光临造饮美酒姑且不说,更贪杯的倒是那些灰黑色的蚜虫,摩肩接踵,熙熙攘攘,络绎不绝,他们占领并且覆盖住了蓟蓟芽上的刺儿和茎叶,直到序属三秋之际,紫红色的花儿渐渐老去,变成满头银发,蚜虫及其追随者蚂蚁们才销声匿迹,只留下蓟蓟芽惆怅地在秋风中摇曳,然后扯去自己的满头发丝,让它们随风而逝,飞泊至命运的栖息地。
  听老一辈人讲,他们曾经吃过用蓟蓟芽做成的馍,并且还当作美味佳肴。我大惑不解:那如何下得了口去?母亲就告诉我,在三年困难时期,天灾人祸,春夏之交,青黄不接,老百姓大都没有食物可吃,就是地里的野草救了命,马齿苋、灰灰菜、米面蒿、香荠菜、野茅茛等,凡是能入得口的,全部都要吞进肚子里。读过《本草纲目》的大伯说,蓟蓟芽辞书上叫小蓟,可以入药,也可以吃。于是乎,面目可憎的蓟蓟芽,就成了乡人藉以裹腹保命的“恩人”。我一下子对蓟蓟芽肃然起敬起来。而今,每当在田野里与蓟蓟芽相遇时,内心里竟然涌动着感激与温情,忍不住要在他们身边伫立,以饱含深情的目光爱抚他们,或者弯下腰去,用手轻触那尖锐的刺儿,那痒痛之间的特殊感觉提醒自己:千万别忘记了父辈的“恩人”啊。“受人点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面对蓟蓟芽们我却不知如何报答。想起小时候曾经对他深切诅咒,甚至朝他们头上撒过热尿,我常常惭愧得无地自容。而蓟蓟芽呢,在我深情的注视中,渐渐变得美丽而动人了!
  此刻,我的脑海跳出的是这么句话:“凡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那么,对于凡草俗木来说,你同样不可小觑它。小时候,流鼻血,母亲总是在地里扯一团嫩绿的蓟蓟芽,放在臼里捣碎,用纱布裹住塞在鼻孔里止血。很浓郁的清气由鼻息直浸润至脑髓、肺腑,觉得特别受用。这多像我们生活中的人啊!有些人你看他的样子很丑恶,可是他的心地却十分善良诚挚,如“巴黎圣母院”的敲钟人伽西莫多;有些人你看他像是头上 长角,身上长刺,可是你走进他,才发现被表象包裹着的原来也是一副古道热肠,金庸老先生笔下这种人宛如漫山遍野的春花,琳琅满目。
  人是有感情的灵长动物,而感情这东西,就是有点让人难以捉摸。是敢爱敢恨的蓟蓟芽历练了我的情感,让我在生活中从不小觑别人,更不妄自菲薄。
  在现实的苍穹下,我是一株温和的矢车菊,恬静地绽放于我的东篱之下,我愿意以自己独特的方式去生活,我会与蓟蓟芽做最好的朋友。但是,我不想去刺痛别人的眼睛。
  节选自《山西文学》
  【点评】:求之于人的甚少,给与人的甚多,这是刺蓟的品格。作者运用欲扬先抑的手法,从儿歌的记忆写起 ,写刺蓟由面目可憎的“恶人”转变有情有意的“恩人”,作者“涌动感激与温情”,并且赞叹到生活当中刺蓟一样美好品格的人。作者没有一颗感恩的心灵,怎能写出这样摇曳生姿,感情充沛的好文章!
  【总结】:胸有山川沟壑,情怀千古人文,心系草木苍生,乃可至于大境界也;心存感动,关爱自然,呵护性灵,也是必不可少的小境界。如果说“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是对草木苍生的大爱,而“青青碧草,踏之何忍”,则是现代人对自然的呵护,对生命的敬畏。心存诗意,胸怀感动,每一个季节都会绽放独有的美丽,每一株草木都尽显生命的极致。心怀感动,春天是蝶恋花,夏天是雨霖铃,秋天是声声慢,冬天是一剪梅,都可使我们的生活如诗如画,使我们的精神家园草木葳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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